美国鸡蛋生产商每年可以拯救数十亿只鸡。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乔纳森·莫恩斯 (Jonathan Moens) 是驻罗马的自由记者。他的作品曾发表在《耶鲁环境 360》 、 《气候新闻内幕》和《Spectrum》上。本文最初发表在 Undark 上。

每年，多达 70 亿只刚出生的雄性雏鸡被扔进粉碎机、用毒气熏死或装在塑料袋里窒息而亡——这一过程被称为雏鸡扑杀。这一残酷仪式既有生物学依据，也有经济学依据：雄性雏鸡不会下蛋，而且它们长肥的速度太慢，无法作为肉鸡出售。在全球范围内，扑杀已成为蛋鸡行业消灭不受欢迎雏鸡的默认策略。

“这太可怕了。你会看到这些刚孵出来的小鸡在传送带上，被送往一个大刀片，然后被切成“无数块”，美国动物权利倡导组织“怜悯动物”的主席利亚·加塞斯说。近年来，当地和国际动物权利组织，尤其是法国、德国和美国的动物权利组织，一直在加大对政府和蛋业的压力，要求他们承诺终止这种做法——尤其是考虑到技术创新可以让生产者在小鸡孵化前就确定其性别。这个过程被称为卵内性别鉴定，这种技术的一些版本已经在某些国家得到应用，可以避免活体小鸡被扑杀的需要。

大约五年前，美国蛋类生产商联合会（United Egg Producers）发布声明，承诺到 2020 年，或者在“商业上可用”和“经济上可行”的技术问世后，消除雏鸡扑杀现象。该承诺是与动物权利非营利组织人道联盟（Humane League）协商达成的。该组织成员负责生产美国 90% 以上的商业鸡蛋。然而 2020 年已经过去，尽管 UEP 的承诺不具有法律约束力，但一些蛋类行业领袖和科学家表示，几乎没有迹象表明该行业即将逐步采用无扑杀技术，而这些技术仍可满足美国每年生产的 1000 多亿枚鸡蛋的庞大供应量。

批评人士认为，变革步伐缓慢的部分原因是美国一直在投资和培育复杂的无淘汰技术，这些技术虽然前景光明，但成本仍然昂贵，可能还需要几年时间才能开发、扩大规模并在全国范围内部署——尤其是考虑到新冠疫情导致实验室关闭，并减缓了创新步伐。与此同时，欧洲已经在使用一种卵内鉴别鸡蛋性别的方法——尽管一些美国利益相关者表示，这种方法不太好，因为它增加了污染的风险，即用激光在蛋壳上打一个小孔。然而，欧洲开发商对此提出异议，截至今年，德国、荷兰、瑞士和法国的数千家超市都在出售无淘汰鸡蛋，消费者和孵化场只需支付少量额外费用。

显而易见的是，随着寻找解决方案的进程不断拖延，美国的扑杀行动仍在继续。Hidden Villa Ranch 是一家总部位于加州的食品公司，旗下拥有鸡蛋和奶制品子公司，该公司的执行副总裁迈克尔·森瑟 (Michael Sencer) 表示：“我不喜欢虚假的承诺。”森瑟表示支持 UEP 的承诺，但他承认，“他们支持过一些声称可以开发出这项技术的团体，但什么也没发生。”

UEP 拒绝接受Undark的采访，而是发表了一份新闻声明，强调其继续致力于终止扑杀。“我们仍然希望突破即将到来，”UEP 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查德·格雷戈里 (Chad Gregory) 在声明中表示。

目前尚不清楚批评者是否会促使美国生产商探索现有技术而不是寻求新技术，但动物权利组织和行业领袖都认为，扑杀雏鸡不仅残忍，而且浪费。“我的意思是，说出另一个 50% 的成品会立即进入垃圾桶的行业，”德克萨斯州一家开发卵内性别鉴定技术的初创公司 Ovabrite 总裁乔纳森·胡普斯 (Jonathan Hoopes) 说。孵化雄性鸡蛋也会占用不必要的空间、能源和金钱，因此，解决扑杀问题符合动物权利活动家和鸡蛋生产商的利益。

“抛开不杀死所有鸟类的道德问题，看看节省的钱，”森瑟说，他估计，如果采用正确的技术，该行业可以节省数十亿美元。“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自 2016 年声明以来，消除雏鸡扑杀的最大资助计划来自食品与农业研究基金会 (FFAR)，该基金会于 2019 年与开放慈善组织共同发起了“蛋类技术奖”——这是一项公私合作研究计划，为寻求开发卵内性别鉴定技术的科学家和初创企业提供资金。部署这种技术不仅可以使雏鸡扑杀变得过时，还可以让该行业将不需要的雄性蛋重新用于食品、动物饲料或疫苗开发。

2019 年 11 月，FFAR 宣布了六名决赛入围者，他们获得了总计超过 200 万美元的种子资金，用于开发性别识别技术。竞赛第二阶段将为单个工作原型提供高达 370 万美元的奖金。

据 FFAR 科学项目主任 Tim Kurt 称，由于 COVID-19 疫情导致的延误，提交申请的截止日期已被推迟，目前定于 2022 年春季。但是，如果团队对时间表不满意，基金会也可能决定不资助任何团队。该奖项的竞争者 Tom Turpen 表示，这种情况确实存在，尤其是考虑到至少有一些团队（包括他的团队）自疫情开始以来就遇到了挫折。Kurt 表示，由于旅行限制和大学实验室关闭，数据、设备和用品的获取使团队更难在项目的特定方面取得进展。

入围决赛的参赛者分别获得了 39.6 万美元至 110 万美元的奖金，其中包括拥有大胆创新想法的初创企业和研究实验室。其中包括 Orbem，一家德国初创企业，通过结合高速扫描鸡蛋和人工智能技术来确定雏鸡的性别；以及 SensIT Ventures, Inc.，一家总部位于加州的公司，由 Turpen 领导，该公司使用微芯片通过识别鸡蛋在发育早期释放的气体来确定雏鸡的性别。Kurt 说，评选团队专门资助了可能颠覆鸡蛋行业的项目。

参与评选的库尔特表示，入选的技术“有潜力真正改变行业”。“它们的风险可能有点高，但如果它们成功，而且我们的资金可以帮助它们成功，那么它们将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案。”

Kurt 和其他行业领袖乐观地认为，其中一些技术将有助于在不久的将来消除雏鸡淘汰现象，但其他人则不那么乐观。 Sencer 表示，改变当前的做法需要“投资数十亿美元购买新设备。而且这不会很快发生，而是会慢慢发生。” Sencer 补充说，他预测这项技术可能会在 2020 年末实现扩展。

甚至参加鸡蛋技术奖的研究人员自己也承认，虽然性别鉴定技术可能即将问世，但免淘汰鸡蛋至少在两年内还无法推广。特彭说，最大的障碍在于开发一种不仅能够快速准确地鉴定雏鸡性别，而且全国各地的消费者和孵化场都能负担得起的技术。

“你可以做很多事情来识别鸡蛋的性别。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能做到这一点，同时还能生产出人们吃得起的鸡蛋吗？”

Turpen 表示，为了避免突然采用新生产模式必然导致的成本激增，在全国范围内扩大规模的更可能、更合理的途径是缓慢而渐进的过程。“采用和更换现有设备——这看起来更像是让煤炭行业消失。” Turpen 表示，煤炭行业“正在消失，但这将是一段漫长的时间。”

鸡蛋技术奖的其他研究人员也明确表示，全面的扑杀解决方案还远未出现。本杰明·舒瑟 (Benjamin Schusser) 与慕尼黑工业大学同事的研究成果最终成立了衍生公司 Orbem，他拒绝接受采访，称“我们不想让人们希望有一种解决方案即将面世。”Orbem 首席执行官兼联合创始人佩德罗·戈麦斯 (Pedro Gómez) 在 2019 年接受德国联邦经济和能源部采访时表示，他们希望“到 2025 年，每年对 10 亿枚鸡蛋进行分类”。

由于预期不一致，一些人对 UEP 雄心勃勃的杜绝扑杀承诺感到困惑。胡普斯表示，该行业过去也做出过类似的承诺，但未能取得切实成果。

但人道联盟主席戴维·科曼-希迪认为，自 2016 年以来，研究和开发方面取得的进展是“重大胜利”，并认为 UEP 承诺提高了人们对这种残忍且几乎闻所未闻的做法的认识，同时推动了卵内性别鉴定技术的创新。事实上，科曼-希迪说，人道联盟认为 2020 年的目标有些灵活。“当时还处于早期阶段，我们不知道会以多快的速度或有多少公司参与进来，也不知道研究会是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德国和法国已经拥有了具有商业可行性的卵内性别鉴定技术。德国政府批准了一项法律草案，将从 2022 年开始终止这种做法，德国有望成为第一个禁止工业化扑杀雄性雏鸡的国家。

目前，一家位于德国和荷兰的公司 respeggt GmbH 使用卵内性别鉴定技术，即使用激光在蛋上打一个小孔，提取液体，然后通过检测特定激素来确定雏鸡的性别，respeggt 的业务发展和公共事务负责人 Kristin Hoeller 解释道。这项名为 Seleggt 的技术基于莱比锡大学科学家的研究，并与德国连锁超市 REWE 和专门从事孵化和孵化场设备的荷兰技术公司 HatchTech 合作进一步开发。

新西兰梅西大学动物福利科学与生物伦理学名誉教授戴维·梅勒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这种方法可以在发育的第九天对小鸡进行分类，而此时小鸡胚胎“极不可能”有任何感觉。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因为小鸡胚胎在发育的后期阶段有能力感受到疼痛。动物权利倡导者、普林斯顿大学生物伦理学教授彼得·辛格说，可能造成伤害的程序，例如将雄性卵子用作食物或疫苗开发，可能只是将残忍的做法转移到了早期阶段。

通过这种方式，respeggt 目前已在法国、德国、瑞士和荷兰的 6,000 多家超市销售无淘汰鸡蛋，并希望进一步扩大规模。他们还制定了生产无淘汰鸡蛋的商业战略，随时可以实施。Hoeller 表示，孵化场无需投资任何费用。相反，成本将转嫁到鸡蛋包装中心，这些中心将鸡蛋装入纸箱进行商业分销。这些包装站必须为每个鸡蛋支付约 2 欧分（约合美元）的许可费。虽然 respeggt 不会影响超市鸡蛋的定价，但消费者购买 respeggt 鸡蛋的成本比普通鸡蛋高出 2 到 5 欧分。

然而，许多美国专家担心，在鸡蛋上打洞可能会带来严重的食品安全风险，因为这会增加外部污染的可能性。“我认为业界不愿冒这个风险，”特彭说。库尔特对此表示赞同，他说所有入围者都明确使用非侵入性技术来避免这种可能性。他补充说，专注于非侵入性技术也意味着它们可以更容易地用于其他科学研究，例如疫苗开发。

Hoeller 对他们的技术存在感染风险的说法提出异议。“用激光打穿蛋壳不会产生任何负面影响，”她说，并补充说这个洞很小，实际上 30 分钟内就会自然闭合。

可以肯定的是，一些动物权利组织认为，争论技术解决方案会分散人们对他们眼中真正的问题——鸡蛋行业本身的注意力。“与其在创可贴上再贴上创可贴，试图用更多的技术来解决所有这些问题，不如换个思路：我们为什么不做植物蛋呢？”Garcés 说。她和其他动物权利活动家指出，食物浪费、动物痛苦和与健康相关的成本是撤资鸡蛋行业以支持生产植物替代品的公司的理由。

除此之外，欧洲还开发了其他非侵入性鸡蛋性别鉴定技术。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前，在法国政府施压要求在 2021 年底前禁止扑杀的压力下，家乐福 超市计划于 2020 年 5 月 1 日推出首批无淘汰鸡蛋。然而，专家指出，这项技术是在雏鸡发育的第 13 天确定其性别，而在此期间，雏鸡胎儿可能会感到疼痛。考虑到这些批评，这项技术背后的德国公司 Agri Advanced Technologies GmbH（EW 集团的子公司）目前正在开发另一项技术，旨在确定雏鸡发育第四天的性别。

尽管不完美，但胡普斯认为，欧洲存在可行的、正在运行的技术，这引发了人们对美国为何采取更慢、更雄心勃勃的方法的质疑。但其他专家推测，从长远来看，美国正在推行的技术最终可能会证明更便宜、更灵活。“你可能会认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最好的，”辛格说。“但对于非常大的生产商来说，投资可能是值得的。也许它可以节省劳动力成本或其他成本。”

辛格表示，目前尚不清楚消除扑杀的最佳策略是什么，但他认为，至少尝试在全球孵化场杜绝这种做法是道义上的要求。他说，继续向该行业施压以求改变也很重要，但改变不仅需要毅力，还需要耐心。他说：“这些事情需要一些时间。”